近日看到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深化集体林权制度改革方案》（以下简称《方案》），我内心十分激动。20多年来，我先后担任福建省林业厅厅长、原国家林业局集体林权制度改革领导小组常务副组长，退休后也一直关注、挂念集体林权制度改革。作为集体林改的参与者、执行者和见证者，我对习近平总书记曾经亲自主导、亲自部署、亲自推动的这项重大改革感触颇深。《方案》指明了新时期深化集体林权制度改革的总体要求、主要任务和保障措施，是贯彻落实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重要举措，顺应了我国经济社会发展新战略、新要求和广大人民群众新期待，对造林护林营林、山区林区现代化、林农共同富裕具有重要意义。

一、《方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

“民有所呼，我有所应”是时任福建省省长习近平推行集体林权制度改革的初心。2002年5月，我刚担任福建省林业厅厅长时，他当时交代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加快林业体制改革，说到“为官一任，我们必须考虑老百姓的诉求和期盼，就要不怕冒险，但要试点逐步推进”，这句话我至今难忘。

2002年6月，习近平同志赴率先探索集体林权制度改革的福建省龙岩市武平县进行专题调研时强调，林改的方向是对的，关键是要脚踏实地向前推进，让老百姓真正受益。

2021年3月23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沙县农村产权交易中心考察调研时指出，三明集体林权制度改革探索很有意义，要坚持正确改革方向，尊重群众首创精神，积极稳妥推进集体林权制度创新，探索完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力争实现新的突破。

一切为了人民、依靠人民贯穿集体林权制度改革始终。《方案》把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集体林区最广大人民群众根本利益作为出发点和落脚点，指出坚持尊重农民意愿，保护农民权益，集体林权制度要坚持因地制宜、不搞一刀切。集体林是农民的集体财产，怎么改革都要充分尊重农民意愿，依据《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等相关法规规定程序，民主决策。明确的各项主要任务也与林农息息相关、与民生联系紧密。

二、《方案》回答新时期林改“时代四问”

习近平同志在福建工作时，针对林农守着“金山银山”过穷日子的状况，抓住“山要怎么分”“树要怎么砍”“钱从哪里来”“单家独户怎么办”4个难题深入调研，推出了有针对性的改革举措。

“林改四问”既是历史之问，也是时代之问。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面对新机遇、新情况和新要求，《方案》很好地回答了新时期林改“时代四问”。

山要怎么分？本世纪之初推行林改时，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坚持第一次分配公平优先原则。当下强调股份制林地入股，在流转过程中坚持自愿原则。在历史新时期，我认为解决“山要怎么分”问题的核心是要巩固20年前分山到户、产权平等成果，重点保护好产权，努力做好不动产登记工作。《方案》提出了有效的解决办法，如加快推进“三权分置”、妥善解决历史遗留问题等。

树要怎么砍？当年林改的目标很明确，即尽量做到“我种能够我砍，我砍能够我卖”，在保护好生态的前提下，放开让老百姓自主采伐。但这20年来，各地逐渐出现管理过度、保护过度、惜采或不采的问题。《方案》明确保障林木所有权权能，对林木采伐管理做了重大调整，“地方政府要用好用足林木采伐限额，将已发采伐的林木纳入地方政府森林资源保护发展的目标责任制，满足森林经营中合理林地林木采伐需求。不得以各种名义禁止或限制合法的林木采伐行为。”解决了采伐难题，这是历史性进步，对林业发展大有裨益。

钱从哪里来？《方案》创新林业金融支持机制，在加大金融支持力度方面，提出“将林权抵押贷款和林业经营主体贷款纳入金融机构服务乡村振兴考核评估范畴，强化激励约束。商业银行林权抵押贷款不良率高出自身各项贷款不良率3个百分点（含）以内的，可不作为监管部门监管评级和银行内部考核评价的扣分因素”等。打通农民和银行之间融资渠道，把金融活水引山入林，林业必能有大发展。

单家独户怎么办？习近平同志深思熟虑后做出了“先分后联”的决定，即先把林地林木的产权归属落实到户，再考虑联合，并提出联合“不能产权不清的归大堆，不能强迫命令的拉郎配”。各地近年来围绕“先分后联”也进行了创新探索，如传统林区南平市提出“一村一平台、一户一股权、一年一分红、一县一数库”的“四个一”模式，浅山区漳州市提出“林票+地票”股份合作模式。我认为新时期“先分后联”应该把尊重农民意愿、保护农民权益作为根本原则，《方案》将“发展林业适度规模经营”作为主要任务之一，很好地回答了“单家独户怎么办”这个问题。

三、《方案》以总书记生态富山富民战略为引领

习近平同志早在1989年就提出“必须把振兴林业真正摆上闽东经济发展的战略位置”，以“森林是水库、钱库、粮库”的形象比喻指导大家正确认识这个发展战略问题，并明确要抓好两大环节：一是完善林业责任制，要坚持“谁造、谁有、谁受益”这一权利长期不变，要坚持可以转让的原则，要落实好领导干部任期林业目标责任制；二是健全林业经营机制，要严禁盲目采伐、强化资源管护，要转变单一经营、实行综合开发，要转变粗放作业、开发集约经营。1997年，习近平同志在沙县调研时再次指出，沙县是林业大县，除了要林业生态效益以外，还应该要林业经济效益，真正把林业当作产业来办。这里阐述了两个深刻大道理。

山区林区要不要发展林业经济？在闽东这样一个贫困地区，山林资源是一个重要的优势，闽东经济发展的潜力在于山，兴旺在于林。从闽东放眼全国，森林覆盖率超过50%的县有800多个，承载着1亿多林农的生产生活，这些地方也要与其他地区同步基本实现中国式现代化。扶贫攻坚解决了贫困问题，乡村振兴还得依靠产业兴旺来解决。山区林区发展产业靠什么？工业化？采矿？还得依靠当地最大优势、最可持续的生态资源，唯有发展林业经济才是不二的选择。

林业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能否兼顾？长期以来，存在将生态保护与林业经济发展对立起来的误区，认为发展林业经济就会破坏生态，甚至到了一树一草都不能动的地步。资深林学家沈国舫院士多年来一直在呼吁要纠偏林业过度保护问题。2023年9月6日，习近平总书记在黑龙江考察时强调，森林是集水库、粮库、钱库、碳库于一身的大宝库。地方党委和政府要提供政策支持，坚持发展林下经济和旅游康养业并举，让生态资源为乡亲们带来源源不断的收入。

集体林关系国家生态安全、乡村振兴和亿万农民福祉，承担着推进美丽中国建设、推动山区林区共同富裕、践行大食物观、实现碳达峰碳中和、保障木材产业链安全等方面重任。

2023年10月1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江西省上饶市婺源县秋口镇王村石门自然村考察时指出，优美的自然环境本身就是乡村振兴的优质资源，要找到实现生态价值转换的有效途径，让群众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10月12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召开进一步推动长江经济带高质量发展座谈会上强调，支持生态优势地区做好生态利用文章，把生态财富转化为经济财富。10月13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听取江西省委和省政府工作汇报后再次强调，发展林下经济，开发森林食品，培育生态旅游、森林康养等新业态。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要更多依靠林业产业发展，不断增强内生发展动力。这需要我们更加深刻反思生态保护与林业经济发展的关系问题：只有林业绿色发展，才能提升生态系统的多样性、稳定性、持续性，才能让山区林区同步基本实现现代化，才能实现人和自然的和谐相处。

《方案》以总书记生态富山富民战略为引领，牢固树立和坚实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积极稳妥推进集体林权制度创新，增强生态保护和林业发展内生动力，充分发挥森林的多种功能，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努力实现生态美、百姓富的有机统一。

集体林权制度改革是“国之大者”，是关系党的使命宗旨的重大政治问题，也是关系民生福祉的重大社会问题，林改永远在路上，需要持续发力、久久为功。（黄建兴，原国家林业局集体林权制度改革领导小组常务副组长、福建省林业厅厅长）